2020年7月港台《鏗鏘集》前編導蔡玉玲製作的《721誰主真相》，重組2019年7.21晚上白衣人無差別襲擊市民的時間軸，揪出多名白衣人身份及揭露警方嚴重失職，引起輿論譁然。青木堂中醫創辦人「烈大夫」張懷烈當日以「元朗鳳攸北街商戶」身份向《鏗鏘集》提供了關鍵的閉路電視片段，冀藉第四權令7.21真相公諸於世。惜三年過去，香港人距離真相反而越來越遠。事後離港移英的烈大夫，近日因家事低調返港，慨歎香港變得越來越陌生。他指很多港人因為經濟或家庭原因無法離港，但勉勵大家「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緊記「將呢團火收喺你嘅內心」。

《追新聞》特約記者梁銘康報道

烈大夫當日在《721誰主真相》以化名James受訪。2019年7月21日，白衣人湧現元朗雞地街頭，立法會議員何君堯高調現身與白衣人握手，無論在雞地駛過的警車抑或恐襲後接報到場巡警的不作為，都成為了港人永不磨滅的陰影，當晚早在首名傷者在雞地被追打前，烈大夫已從惶恐的護士口中得知「越來越多人聚集」，他隨即吩咐護士提早下班。他憶述事發翌日徹夜難眠，「成晚冇瞓，喺度睇CCTV」，發現白衣人聚集期間不時有警車駛過，甚至有配戴證件的疑似警員在場，「心情覺得好震憾」，遂將片段上載到雲端。事後登門索取閉路電視片段的除了警方及廉署，還有《鏗鏘集》團隊。

預視中共加強鎮壓香港   2020年獲台灣居留權

烈大夫形容，《鏗鏘集》團隊盡心盡力，逐格翻看及細心地在不算太清晰的畫面中找出細節。他形容自己當時心存僥倖，仍相信香港有新聞自由及第四權，很快就決定將雲端影片權限完全交予《鏗鏘集》，認為「起碼做咗應該做嘅事」，事後遭家人責難。7.21恐襲對他衝擊很大，但令他萌生離港念頭，是2019年11月中大及理大保衞戰，當時他已預視香港會落得今日田地，「我哋讀歷史嘅人，好清楚共產黨嘅行事作風，反抗越大、佢哋壓迫一定越大，我哋唔好奢望佢會回復原狀」。當年BN(O)簽證計劃甚至「港區國安法」尚未面世，他遂以執業中醫師資格申請移民台灣，並在2020年獲得居留權。

烈大夫2009年畢業於香港大學中醫學碩士課程，在香港創辦青木堂中醫診所，現時在港有4間診所，去年在英國曼城開辦青木堂首家英國診所。跟一般中醫師刻板、注重養生、上年紀的傳統形象相左，烈大夫無論何時，手上多半拿着酒杯或香煙，毫不掩飾。記者猶記得與烈大夫首次相遇於2022年曼城唐人街一間黃店在友人介紹下認識，之後數次相遇皆見他酒不離手，某次請他為當時家中某人下針前仍在飲酒，認識不深時着實會感不安。大夫自稱酒齡不淺，但以酒精麻醉自己始於2019年，「當時出街『做運動』，當然要用酒精減低自己神經嘅活躍同刺激，但真正麻醉嘅唔係催淚彈，而係情緒問題」。

再返香港感覺陌生：中學生操普通話、自由行滿街

港共官宦現在每天掩耳盜鈴，不斷重覆「新香港」多「完善」、多「興盛」，對於烈大夫來說，今日香港已成一片「頹垣敗瓦」，「如果有條件繼續留喺香港發展，我又點會走呢？見到我愛嘅屋企已經消失，所以係懷着一種痛心、憤恨而離開」。這份無力感令他一度嚴重依賴酒精放鬆自己，但離港後，喝得已比以前少，「或者叫做默認咗，我係接受咗、我哋係輸咗，但香港唔係一個location（地點），一個地方有香港人同香港文化，都可以重建我哋嘅香港」。離港後，烈大夫毋須再擔心人身安全，遂公開承認是當年提供片段予《鏗鏘集》的James，「唔係畀人知道我做過啲咩，而係依家香港人流散到唔同地方，喺民主嘅地方更加要用我嘅身份喺遊行、集會表達自己意願」。

烈大夫原本不打算再回港，但在港長輩最近因健康問題或快將離世，他選擇再度登上前往香港的航班。再有機會踏足心愛的香港領土，或是不少流散海外者夢寐以求的事，但烈大夫這趟返港，卻毫無熟悉感，形容一切都變得陌生，「有一次要過馬路去的士站，迎面行過來嘅一班中學生唔再係講香港話，好多自由行落嚟，環境好似覺得特別唔衞生」。

在港期間心情緊張   上機起飛後鬆口氣

他說這些是表面的感覺，但內裏真正的愁緒，一方面是土生土長、持同一價值觀的香港人很多已離開了這片土地；另一方面是留港的短短數天都害怕會被跟蹤，身旁路人彷彿變得可疑。他猶記得離港時，在機場又有數名疑似便衣警在登機閘口截查旅客，他緊張得心跳加速的同時，在腦中不停想着如何應變不同的可能性，「萬一佢認得我，捉我出去呢？」在不斷改變站立位置之餘又直視疑似警員，「飛機離開香港機場跑道真係鬆一口氣，返到香港見到景物全非、情緒緊張，好似惶恐終日」，形容再次離港的感覺舒暢很多。

被問到會否覺得自己是「逃兵」，烈大夫表示認同，但認為這標籤很負面，「喺一場革命中，如果全部人都喺個火坑入面，其實係唔會有人可以喺外面救返你」，他強調不是要將離港者放在道德高地，因為人要離開尋找一個新的家園，所謀求的是個人與家庭的安全及自由，其次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記。亦因如此，他希望透過青木堂提供治療之餘，利用診所將香港文化傳予本地族群及香港移民的下一代，「要教佢哋以前嘅香港係一個咩地方、依家又變咗咩地方；點解爸爸媽媽要放低香港，來到英國生活」。

而對於仍然在香港的同路人，雖然他們或因經濟因素、或家庭因素而無法離港，但烈大夫引用《孫子兵法》中一句「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縱然留守的港人可能要作出某些妥協以滿足當權者，但緊記在防守形態中「將呢團火收喺你嘅內心」。

（筆者按：不少港人離港時都發現登機閘附近有配戴委任證的疑似紀律部隊人員徘徊，記者2022年1月中離港時亦不例外。但與有親人在入境處工作的行家討論過，便衣入境處人員在登機閘口附近戒備屬行之已久的常規操作，主要協助航空公司處理偽造護照的。惟機場內外的人員是否有警員或有幾多警員，就無從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