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英國安案:專訪一自由篇|國安法43條實施細則如抄家法 執法蓋檢控港媒陷愛的審查

「《蘋果》死亡(當時)其實未有一個清晰、具體的控罪,就已經奄奄一息。」香港新聞學者杜耀明接受《追新聞》專訪指出,他對蘋果高層案2021.5.14「凍資產」、同年6.17「搜報館」以及6.23「別讀者」三日子記憶猶深。他直言,《蘋果》高層案控罪空泛莫須有,令香港新聞自由、言論自由在現有煽動罪之上,再加上一個更大的國安罪,反映具有中國特色的以言入罪已經殺到埋身。杜認為,香港已經步入白色恐怖年代;傳媒進入「愛的審查」,情況吊詭。

杜耀明指出,當局對《蘋果》高層案的執法權力來自「港區國安法」第43條的《實施細則》。他指出,有關細則是「抄家條例」;和港英政府六七暴動期間動用《緊急法》等查封3間親北京報館的做法比較,特區政府引用「港區國安法」凍結黎智英財產、截斷《蘋果》資金管道、癱瘓報館運作,對香港新聞自由造成更大衝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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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連同集團旗下3間公司與《蘋果》6名前高層被控「串謀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等案件,在兩度押後,去年12月18日終於開庭。該宗對香港新聞自由尤關重要的政治大案自2020年8月10日國安警首度搜《蘋果》迄今逾1,200日。香港浸會大學新聞系前助理教授杜耀明接受《追新聞》專訪,細數《蘋果日報》風雨飄搖3個重要日子。

「可以用執法行動蓋過法律檢控、去剝奪傳媒東主的自由及財產權,從而扼殺一份報紙,呢個係毒辣嘅做法。」2021年5月14日,時任保安局長李家超首次動用「港區國安法」權力頒令凍結被控串謀勾結罪的黎智英的財產,包括其持有的壹傳媒股份;並同時凍結其擁有其他三間公司在香港銀行帳戶內的財產。杜耀明表示,港府當時做法完全是史無前例、聞所未聞:「凍結咗佢嘅銀行戶口,斷咗《蘋果》緊急財政來源,作為東主的肥佬黎喪失百份之71嘅股權,完全係史無前例。這不僅是衝擊《蘋果》,也是衝擊香港保護產權制度。」

「佢得閒嚟搜下你,都唔使告你啦」

「全面搜查其實可以癱瘓報紙運作」。二是32日後的6月17日「搜報館」: 國安處出動500人搜查壹傳媒大樓,並兵分多路拘捕張劍虹、周達權、陳沛敏、羅偉光、張志偉5名高層。杜指出,國安警搜《蘋果》時報館究竟涉及哪宗案件受查以及當局搜查範圍是甚麼,外界完全無法得知。 「《蘋果案》係咩案?我唔知係講緊咩案喎,但可以令報館運作突然停頓,好得人驚。佢得閒嚟搜下你,都唔使告你啦。一個執法行動就可以取締你,佢點解可以有咁大嘅權力?!」

他指出,廉政公署2004年搜報館的範圍相對集中清楚,外界知道涉及哪宗案件以及相關案情。2004年7月,廉署調查先科國際造市案期間,指多間傳媒報道受保護證人資料,對《星島日報》在內的7間報館進行搜查,哄動海內外,美國務院發表聲明,呼籲特區政府維護新聞自由。《星島》期後入稟高等法院要求撤銷廉署手令獲判勝訴。

三是6月23日蘋果最後一夜「別讀者」,大批市民湧往將軍澳蘋果大樓雨中送別 《蘋果》,反映《蘋果》深受讀者愛戴支持:「《蘋果》最後一幕表明,呢張報紙到最後一刻唔係因為被讀者放棄(而倒閉),而係因為當局嘅鎮壓而令佢無法生存落去。」杜表示,香港六七暴動期間港英政府查封三間報紙,當時根本沒有群眾送別,和《蘋果》最後一夜讀者湧往蘋果大樓表達不捨之情完全是兩碼子的事情。 

43條實施細則: 抄家條例

「《蘋果》死亡(當時)其實未有一個清晰、具體的控罪,就已經奄奄一息。」他指出,當局對《蘋果》案的執法權力來自「港區國安法」第43條的《實施細則》。他指出,有關細則不用立法會通過,是「抄家條例」。他指出,《國安法》第43條《實施細則》賦予執法當局更具體、清晰的權力,可以截斷被指是可疑人士的財政管道,癱瘓《蘋果》運作當中包括對《台蘋》參與,比港英政府六七暴動動用《緊急情況規例條例》《Emergency Regulations Ordinance》封查3間親北京報館更加厲害,對香港新聞自由造成更大衝擊 。

2020年6月30日生效的「港區國安法」第43條《實施細則》向執法人員提供7大權力,當中包括凍結、限制、沒收及充公與危害國家安全罪行相關財產:「保安局局長如有合理理由懷疑某財產是危害國家安全罪行相關財產,可藉書面通知作出指示,任何人不得處理該財產。」

杜耀明指出,黎智英及《蘋果》6名高層被控串謀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控罪空泛莫須有,「從來不知外國勢力是甚麼也不知要證明」,所謂串謀也僅是《蘋果》編採部會議,令香港新聞自由、言論自由在現有煽動罪之上,再加上一個更大的國安罪,反映具有中國特色的以言入罪已經殺到埋身。

他相信,《蘋果》高層案中有關方面至少會證明黎和《蘋果》高層串謀;二是《蘋果》高層決定登載可能包括主張對鎮壓香港2019年反送中運動的香港官員實施制裁的文章。他指出,串謀其實是指日常編採會,後者一旦入罪則是以言入罪。

公開資料顯示《蘋果》高層案涉及逾160篇文章,大部份涉案文章是新聞、評論,當中一半80篇是評論、58篇為新聞(當中包括《蘋果》最後一個A1《港人雨中痛別 『我哋撐蘋果』》)。案情並指,黎智英會與被告召開「飯盒會」,討論《蘋果》的出版政策、給予指示。

因為愛你才審查你

杜認為,香港步入白色恐怖年代;傳媒進入「愛的審查」,為了員工好或為了香港餘下的新聞自由好,傳媒相信在若干情況下不報道比報道為好,情況吊詭。

據他了解,香港新聞工作者目前對於接觸境外機構都非常小心,甚至盡量不接觸、不參與,主要是尋求避免風險。「真係驚,不是寒蟬效應。」他以當局騷擾8名被懸紅通緝的海外民主派人士家屬為例指,香港傳媒界特別是小型傳媒均盡量避免和外界接觸,未來有機會到海外進修讀書,也可能有所顧忌擔心,「而家連呢啲都驚吖」。他指出,這是白色恐怖,「梗係,隨時有後果」,所以,新聞工作者要「避險」。

中大新聞及傳播學院前院長李立峯教授曾經用「愛的審查」來形容香港新聞界的處境,杜耀明也表示認同。他指出,自我審查人人皆厭之,但為了同事設想、為了他人設想,才對你進行審查,是因為愛你才審查你:「 對於香港僅餘的言論自由、資訊自由而言,不說可能比說較好。這是非常吊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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