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視為香港預言書的電影《十年》,片末留下一幕「為時已/未晚」,讓觀眾深思。8年後再談電影,監製蔡廉明(Andrew)說:「我仍然相信為時未晚」,又提醒片末還有一段常被忽略的金句:時勢真惡。你們要求善,不要求惡,就必存活。
12月,多倫多初雪已過,移民浪潮讓港人四散飄搖。Andrew三年前舉家選擇在加拿大定居。安家後,他夥同在非牟利機構工作的前同事Chris等人,在多倫多合辦咖啡店Haven Brews,近月在北約克區揭幕。
咖啡店藏身在芸芸民宅中,黑膠唱片在店內一隅緩緩轉動,日光漫照在牆上的獅子山山線。「有啲人話,好似去咗大南街嘅coffee shop。」Andrew娓娓道來店名意指「避風港」;而另一名店長Chris則希望為社區提供喘息空間,「或者以後再回望時,喺香港歷史上有一段時間、有一堆香港人,喺香港或者香港以外嘅地方,繼續寫緊香港人嘅故事。」
《追新聞》特約記者陳減加拿大多倫多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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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為時未晚:心坎裏「擇善固執」
「經歷雨傘之後,當時導演同編劇只能想像最差嘅未來,所以套戲(《十年》)出嗰陣喺好灰,但事實證明當時想像得唔夠灰。」2016年,《十年》在一片爭議聲中奪得香港金像獎最佳電影獎,由獲獎至今未到十年,香港電影界已遭逢巨變。港府2021年修訂《電影檢查條例》指引,多套電影無法通過電檢條例公開放映。
Andrew此後監製的《憂鬱之島》也成為香港禁片。他感慨地說:「拍出嚟想畀香港人睇,但你唔可以喺最多香港人地方、或者唔可以喺屋企播,只可以喺其他地方播,係好可惜。」他聳聳肩苦笑說,不會因此放棄,「有啲嘢未必可以喺宜家做,但唔代表唔去做……或者用另外一啲題材去講,創作空間喺好大,當然宜家要更加靈活。」
每提及《十年》,觀眾腦海往往浮現片末「為時已/未晚」的一幕,8年後再談及這句話,Andrew仍然相信「為時未晚」。
「當年嗰句『為時未晚』,我哋嘅希望唔係『眼見嘅事情可以立即改變』,而係指我哋所保存嘅心態,你要承認困難先可以面對將來。」他提醒,片尾還有一段常被忽略的《聖經》金句:時勢真惡。你們要求善,不要求惡,就必存活。「善係你面對嗰種時勢,選擇去行善定行惡;堅持良善,擇善固執就係盼望,喺每一個人心裏面,唔係換咗政府或者換咗特首就有希望,希望從來都唔係嗰度(外在環境)。」
Andrew當年在金像獎領獎台上感言,《十年》早已超越一部電影,真誠地拍片亦能夠成為一股力量,「我記得當時話拎到獎,都要繼續謙卑,當時好多觀眾畀我睇到,香港係有希望,宜家雖然係離散(時代),但離散唔代表啲人唔再選擇關心香港。」
咖啡店辦比賽和市集凝聚年輕人
移民潮下港人散落在英國﹑台灣﹑加拿大、澳洲等國,Andrew在社會環境因素影響下亦決定舉家移民。咖啡店開業至今3個月,定位精品路線,期盼為社區創造文化空間。
Andrew在港除了製作電影,也為提供青年服務的非牟利機構工作多年,開咖啡店箇中原因是為了連結包括香港人在內的新移民。他解釋:「嚟到見到好多香港人,發現好多年輕人嘅需要未必浮面,包括情緒同群體嘅支援等,我哋希望戴番做青年工作個頂帽。」
咖啡店舉辦過兩場手沖咖啡比賽,以及一次市集,反應超出預期,比賽吸引近50人前來觀戰,當中大部份為年輕港人。Andrew驚覺咖啡文化早已植根年輕人,「有啲人話好似去咗大南街嘅coffee shop,對佢哋嚟講未必完全係,但嗰種感覺似。」
另一位店主Chris曾任職傳媒,一度轉職社企咖啡店工作多年。1年前,他隨妻移居加國,開始感受到咖啡店連結鄰舍的張力,以往街坊會在店內自由奉獻,也為區內學童補習,發揮着社區互助精神。
「當你有咗嗰地方﹑後續會有咩發生,我諗未必有好多Planning(計劃),但隨着人與人嘅相遇,我諗會超出原來嘅計劃。」比起「coffee shop」一詞,Chris傾向稱之為「Coffee Hub(聚集地)」。早前舉辦的市集除了港人檔主外,亦有本地小店參與。
Chris指在加拿大這個移民大國,寄望Haven Brews成為不同族裔人士的聚腳點,「除咗香港以外,世界都好亂,有時未必真係要硬碰,我哋可以點樣生活,點樣將人嘅美善價值保存,或者喺人好suffering﹑失去盼望嘅時候,我哋可以點樣一齊行。」
擁抱破損 繼續保存香港真實故事
「音樂﹑書同埋咖啡,本身喺好有chemical(化學作用)。」除了出售精品咖啡,店舖也與不同夥伴合作,店內設有Art Studio提供畫班﹑藝術治療等活動,牆邊一角寄賣小店的黑膠唱片,而近日又增設書櫃擺放香港藏書,「有一啲我哋預計唔到嘅化學作用發生,例如書店(邀約合作),特別(香港)書室喺呢段時期嘅變化。」
正值香港獨立書店和出版商相繼宣佈結業,另一邊廂海外港人努力保存香港書籍。當Haven Brews舉辦市集過後,就有小型書店提出合作邀約。Chris說:「佢(Andrew)拍電影,我以前都做過新聞行業,繼續保存香港真實嘅故事都喺我哋想做嘅嘢。」他希望盡做,始終香港人的故事由每一個香港人撰寫,將香港歷史拉長來看,回望時,有一堆香港人正在海外努力編寫自己的故事。
話鋒一轉,眾人焦點落吧檯金漆獅子山山線上。Chris介紹這道山線由他們合力刻鑿而成,參考了日本「金繼」工藝。他指,「金繼」承繼破裂,強調擁抱破損﹑接受缺陷成為生命的一部分,但「唔一定講香港,而係每一個生命,除咗香港新移民,還包括烏克蘭同阿富汗人,個個都有自己go through嘅事情。」
也許香港人,縱有裂痕,也能迎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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