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自殺成為城中熱話，教育局回覆立法會書面質詢時表示，全港中小學今年首11個月共有31宗學生自殺身亡個案，數字是過去5年之冠，較2018年的全年14宗已增加超過一倍。電影《年少日記》上映，令香港人更加關心這個迫切的議題。

話說精神科醫生許龍杰在臉書從心理學角度分析「小朋友之苦」，他們「最大的困局，係無得揀、無位走」，「大人的世界比較大。一間公司做得唔開心，東家唔打打西家……即使係香港唔開心，都可以移民」；「小朋友的世界比較細，而且細路仔無話語權，有困難講出來，個世界都唔會因佢而變」。「當小朋友講出佢的唔開心，身邊的大人就只會叫佢改變自己、適應環境。」

有朋友分享這則帖文時，附以一則小學軼聞作注。某小學舉辦國安講座，有幾個學生在禮堂門外喊晒口，死都唔肯入去聽，結果老師要強迫他們參加。講座結束，學生所填的回饋問卷反應奇差，老師考慮發還重新再填。

朋友寫道「我明白大家睇到呢度可能會鬧啲老師無人性。但我估教育界同工會明白此例一開日後愈來愈多同學係咁，在新香港下間學校可以有幾大鑊。」

可以有幾大鑊？教育局以幫助學校自評為理由，很貼心地設計了「情意及社交表現評估套件」問卷，裏面「價值觀」部分有「對國家的態度」環節。學校的自評報告在這部分會怎樣寫？某基督教學校已上載官方網頁的2021-2022報告有以下一段：「學生在愛國、國旗及國歌的重要性、對中國的歷史感到驕傲等結果都與全港結果相近。學生認為中國應受到其他國家尊重、應防止外人影響中國的傳統和文化，結果與全港結果相近。」另一間基督教學校同樣放在官網的報告則寫道：「學生對國家的態度的平均值較全港常模稍高」。

筆者手頭上沒有最新版本的評估問卷，但有一份2015年的，內容與上述報告一致。「對國家的態度」共有九條問題：

– 我非常愛中國
– 中國國旗對我來說是重要的
– 中國國歌對我來說是重要的
– 我為中國的歷史感到驕傲
– 中國應該對已達到的成就感到驕傲
– 中國應受到其他國家的尊重
– 為了保障中國的就業情況，我們應該購買中國製造的產品
– 即使人民認為國家所做的不對，他們也應該支持國家
– 我們應防止外人影響中國傳統和文化

問卷每條問題設四個選項，即「相當同意」、「極之同意」、「不太同意」、「毫不同意」，不設「無意見」。有朋友給我看過某校內部的問卷部分數據，每條問題的結果，「相當同意」和「極之同意」加起來都達到90%以上甚至100%，最少是94%，當中各問題「極之同意」都在60%以上。

那麼，可以有幾大鑊？這裏講三點。

第一，國民國安教育已不能再以過去做點中華文化活動如舞蹈、書畫而草草了事。要證明愛國教育的成效，必須「交數」。換言之，將愛國教育量化、將量化結果與其他學校比拼，是愛國主義教育的必然趨勢。

第二，要交到數，學生便必須「合作」。學生若過於「誠實」，造出來的數「唔靚」，便會影響自評結果，所以怎樣填問卷便成為了教育政治上師生交鋒的重要戰場。這裏，學校可能會壓迫學生，出現許醫生所說「當小朋友講出佢的唔開心，身邊的大人就只會叫佢改變自己、適應環境。」如果過多學生選擇忠於自己而不是忠於家國，除非學校暗地裏越俎代庖偽造文書，否則學生的集體行為可能影響學校的前途。

第三，名校校長如果想做蔡若蓮眼中的好孩子，便會用盡各種方法做靚盤「愛國數」；進入名校的學生，如果將來想成為社會精英，首先要得到校方的垂青，所以也會主動配合。因此，當教育局篡改梁啟超、拍攝「少年中國說」政治宣傳片，英華書院、拔萃女書院、嘉諾撒聖瑪利書院、香港華仁書院等名校都十分願意參與這類令人作嘔的project。無他，要生存，就要攬炒。返學要攬炒，在鏡頭前要愛國，要盡一切方法搶佔社會上所剩無幾的資源。招收願意妥協的學生，成為了名校乃至一切學校生存下去的重要資本。

在這種教育氛圍下，真理是什麼、學生的想法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

行文至此，想起方皓玟一首歌「It’s Not Your Fault」，有以下歌詞：「別說你的出生引致腐敗，是世間本身已這樣壞，害你一來到要先清理孽債」，「願你赤子之心永遠未腐壞，別教四週漆黑，拖垮你以後去撥正亂世的優雅姿態」。

是的，社會要撥亂反正，靠的還是下一代。年青人有幾願意走好下一步、有幾願意站穩自己的立場，將來的社會便有幾多希望。願與香港年青人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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