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於香港從事考試工作凡二十七年，對香港考試發展總算略知一二，2020年被辭職後，仍然繼續關注香港的公開試事務，亟望香港中學文憑試能維持專業水平，免受政治干擾。

最近筆者發生了一件「踩過界」的事件，頗值得分享：筆者歷年來做了不少有關香港中學文憑試的訪問，剛過去的一週筆者竟然做了幾個國際文憑試，即是IB的訪問。

事緣5月1日，IB考數學科，考完後有考生將試題背下來放上網。如果按DSE的標準，試後考生甚至傳媒可能會馬上將題目放上網，當是茶餘飯後的話題。然而，對於IB來說，這卻是大忌，因為IB是國際考試，不同時區差不多都是用同一個本地時間開考，例如今次出事的「Mathematics HL Paper 1」，要考兩個小時，以+4至+9時區為例，都是本地時間下午一時開考。每個時區時差一小時，假設+9時區（如日本、韓國）考生考試完後馬上把試題默寫出來並上載到互聯網，+4時區（如安曼、格魯吉亞）的考生便有差不多四小時研習題目。

由於歐洲和亞洲考生共用同一套試題，上述跨時區作弊讓歐洲考生有更充裕的時間「研習題目」，成為作弊案最大得益者。

筆者介入事件，也是因為時差。《南華早報》是香港第一家傳媒報導，時間是5月4日。香港本地中文報章沒有即時跟進，筆者看到這則報導後，便參考了外媒的其他報導，在「教育刺針」出了幾則帖文討論，包括作弊者的心態（例如以不誠實的行動打擊學術制度的不誠實、若很多考生讀過相關試題考生應該參與作弊以示公道等）、問題的根源（例如IB的考試時間表採取各時區的本地時間而不像劍橋國際般採取不同時區實時開考）、問題的普遍性（例如TikTok有大量影片教人在IB作弊，TikTok甚至設有「How to Cheat on IB Exams」 欄目，蔚為奇觀）。

識少少扮代表，於是膽粗粗接近傳媒朋友的訪問邀請，談了幾次IB。

事實上，過程中筆者獲益良多，有機會思考國際考評機構的處事方式。

一言以蔽之曰：穩健，不衝動。

根據統計顯示，相關洩密試題已下載五萬次，數目不算少。國際文憑組織（IBO）的聲明雖然承認存在網上跨時區作弊，但將之說成只涉及極少數考生，強調「無證據顯示作弊情況普遍」。

有應屆考生發起在Change.org進行聯署，要求取消考試或重考。由5月2日至今，該聯署共有4千多人簽署，而每年大概有17萬人應考IB。這4千多人，在IBO眼中，自然也是「極少數」。

換言之，國際跨時區考試的機構，不會因為幾千考生的訴求自亂陣腳。輿論無論如何壓迫，也要先捱過這個考試再算。

另一個例子是劍橋國際。去年11月，中國大陸的國際高級程度會考（IAL），有四個試場出現不同程的試題洩漏，涉及數學科、進階數學科、物理科和經理科考試，劍橋國際決定採用三個方法處理：（一）取消全張試卷，分數按其他考卷表現予以估算；（二）取消部分試題；（三）更換試題。劍橋國際事後取消了該四個試場的試場資格。最弔詭的是，有關事件不論英語及華語媒體均從未報導，劍橋國際只是將之放在網頁內一個沒有hyperlink可以連接前往的地方，要很熟悉網站運作的人，才可以找到這則新聞。

為什麼要如此低調？劍橋國際官網顯示，中國大陸共有396個IAL試場，當中包括已取得DSE與考學校資格的深圳香港培僑書院龍華信義學校。若事件被廣為報導，持續發酵，甚至要像SAT般取消所有大陸試場，便會影響劍橋國際在中國市場的運作和盈利。

行文至此，可以回到題目，討論一下HKDSE與IB的分別。作為國際考試機構，能夠保障題目在所有時區開考之前不被洩漏，已屬阿彌揭諦，功德圓滿。若考試已經順利完成，仍要用強大行政力量聯同警方阻止持扮者分享試題，這麼天神村的做法，其實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告訴別人，自己不是國際性考試機構。

 

作者：楊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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