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首次在英國和鍾翰林碰面是去年612五周年集會,之後,也多次和他在公事上有接觸。每次訪問,他都有問必答;每次訪問,記者也不會空手而回。這一次,鍾合作態度如常,回答得體依舊,他最後甚至給記者一個「彩蛋」。這一次,我同時遇上不一樣的鍾翰林,遇見了「仰首問天」的他,遇見了愧疚哽咽的他,以為遇上港版少年「屈原」。對未來英國生活驚喜交集的鍾翰林始終如一,堅持為香港付出,拒做2019「8.5三罷」只想返工的「黎生」。
記者:具碩;剪接:C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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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英國批出難民身份的鍾翰林為何不斷向上望,這是記者心中的疑問。他知道記者會做視像訪問,開機前做好準備,開機後一直望向鏡頭,直至他開始講出他在囚車上親身目擊「送車師」倒下的片段。「我記得有個人將部電話『隊』到好埋,想影到我。跟住架車加速,一嘢擦過佢,佢跌咗落地,係馬路到,點解?點解我值得有人為我做呢啲嘢。」鍾哽咽地說。「你剛才回憶『送車師』片段是否有點感觸?」記者問。「就算我話無,都係一個大話。」
2020年6月30日港區《國安法》橫空降下,時任香港獨派學生組織「學生動源」召集人的鍾翰林數日前還不斷擺街站,心想不走的人就該向不義法例衝。他5年後回憶當時的心態是:「捨身取義。」他最後為了志友安全,決定解散組織。他之後被捕、還押、上庭,「旁聽師」、「送車師」安慰鼓勵,他卻偏偏充滿愧疚:「因為係國安法實施後,我乜嘢都無做過㗎!我無為大家做任何嘅嘢,然後大家覺得我好努力,做咗好多嘢,我係我過唔到自己嗰關。」
「努力回憶,無法記起。」說的是鍾翰林2020年7月至2020年10月的記憶。他入獄前狀態欠佳,在朋友資助下接受初部心理評估,服食藥物,控制情緒。然而,他2020年7月至2020年10月處於怎樣狀態,他完全「斷片」。他在獄中一度強逼自己找回那三個月的記憶,最後徒勞無功。香港監獄的心理學家說,「斷片」是一種抑鬱狀態,指鍾的自我保護機制或許把他這三個月記憶封存,讓他不用記起那些他目前根本無能力應付的問題,勸導他不必強記。
借宿朋友家中 「住處」遍及倫敦曼城
2023年年底,本身仍受限於懲教署監管令的鍾翰林在日本旅行期間決定前往英國投奔自由。他初到英國滿心喜悅,決心利用英國自由空間,投入海外港人抗爭運動,努力地追回過去3年在香港小監獄與大監獄虛耗的光陰。
「我就是不斷去不同的朋友的家裏遊走。」苦候庇護申請結果前後逾年半,鍾翰林主要借宿朋友家中,基本上居無定所,倫敦、Bristol、Cardiff、伯明翰、諾定咸、曼徹斯特以及蘇格蘭,均留有他的生活痕跡。他有一種另類思維或阿Q精神,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反而讓他感到安全,有所得著。因為頭上有港府100萬通緝懸紅的他,連英國警察想找他也屢屢碰壁,更何妨是非本地人。
On Aug 4, I received a UK Home Office email confirming my #refugee status under the 1951 Convention due to political persecution in #HongKong. Granted 5-year residence permit pic.twitter.com/uW49EtzHsy
— 鍾翰林 Tony Chung Hon Lam (@TonyChungHonLam) August 16, 2025
一日或瞓兩三粒鐘 無胃口會發呆無神氣
直至去年中,他個人狀態開始失衡:有時可以睡上17、18小時,有時只能小睡兩、三句鐘;每日也只能食一餐:「有些街坊或朋友會跟我說,你的樣子好呆呆滯滯、好無神氣。」「我自己好清楚,我狀態不好時,我很多時候會發呆。」
他認為,居無定所、經濟拮据均不是主因。他過去每月主要依靠Patreon低位四位數字收入糊口 。
「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整個在英港人社群的問題。我們這一刻做的很多事情,我自己問心 是不是有效的?是不是有意義的?我們究竟是行禮如儀?為做而做?還是我們真的相信 我們這一刻所做的事會對香港有幫助?這件事我自己很質疑。」
「制裁?MPF?BNO平權?各式各樣不同的東西有沒有哪一樣是真的可以幫到香港這個地方?我答不到自己!我真的答不到自己!」
「恐懼的不是我沒有想法,而是我可以做到幾多、我可以完成到幾多?去到一刻,我想很多事情我很難去信任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以真的幫到香港?」
儘管對社運、對參與、對行動能否「做到嘢、幫到香港」充滿反思,但鍾翰林紿終「一條心」—-為香港付出:「來到英國之後我更加感受深了,就是我不需要追求太多的東西,只需要去追求的是我基本的生活保障,然後我可以繼續去為香港付出。」這是他十年前年的夢想,如今始終如一。鍾翰林目前計劃花一年時間努力工作,若能力許可,繼續讀書進修。因此,他首要任務是把生活狀態「復常」,做到作息、飲食定時。
鍾翰林一年前向記者表示,他希望修讀歷史。一年後,始終如一,再加上國際關係。
「對於香港未來的想像,其實我們沒有論述。」不過,他的想法被人大潑冷水:「而家十劃未有一撇,寫完咪Facebook文、IG出Post,有咩用啫。」鍾反駁:「香港獨立了之後才寫香港怎麼獨立?」他希望努力進修,增長知識,發展香港論述,豐富末來想像,壯大獨立運動,壯大公民社會。
後記:
「那個人」身份曝光:當時的女友
「其實,我講咗,已經;擒日我有搵佢,同佢講嘅。」
鍾翰林在社媒發帖公布他獲批英國難民身份,可以居留英國至少5年。他在帖子中不點名提及「那個人」:「喺嗰段時間入面好感激曾經有一個人願意俾我依靠,即使後來離開香港都會不斷寫信俾我、返嚟香港探我、接我出冊,陪我去面對出獄之後喺香港受迫害嗰半年。」
鍾表示,他周日(17日)已向對方表示謝意,指他其實是她、鍾當時的女友:「她不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很多嘢在心中,不用說出口都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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