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轉載.細葉榕人物專訪|抗爭者被政權鉅額賠償追殺 「只有離開我先可以為自己尋求幸福」

每當得悉手足因社運被捕判囚後,身邊朋友通常以一句「出返嚟又一條好漢」安慰,祝願對方放學後有個新開始,好好休息後繼續學業、事業。然而,對「翠林邨大師兄」來説,儘管捱過牢獄之災,但面對政權窮追猛打,最後決定被迫避走他鄉,重新開始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大師兄」一名聽起來威風凜凜,實質來自他與翠林邨街坊之間的玩笑。皆因大師兄是抗爭運動之初,首批被正式落案控告的參與者,於是街坊開始以師兄戲謔稱呼。久而久之,原先玩笑成為大師兄身份一部份,在運動後期於地區群組撰文以至街坊日常聯誼時,亦慣用親切稱呼拉近眾人距離。

可是,一句「師兄、師兄」的背後,卻是往後幾年無止境的迫害及打壓。

2019年7月14日,新界區大遊行後衝突升級,警察驅散期間衝入新城市廣場,開先例讓警察往後肆無忌憚進入私人地方搜捕攻擊市民。新城市廣場一役亦為反修例運動中,首度有警員入稟法院,就執勤受傷向示威者索償。

至於大師兄,則無奈地再次成為政權以鉅額賠償追殺的第一批批受害者。

面對司法系統全面配合政治檢控,暴動成為政權清除異見者口袋罪。大師兄在案件審訊之初惟有選擇認罪換取減刑。不過,在服刑兩年多時間內,一疊疊有關警員索償的法律文件寄入牢房,時刻提醒大師兄,打壓從未因為法官判刑而完結。

本來身在牆內失去收入,家中對上尚有尊翁,下有兄弟,多重壓力已經對大師兄身心帶來沉重負擔。單單官司纏身讓人無法安心,更讓他無力的,是賠償額由原先按勞工處工傷標準估算的5萬多元,在警方一輪操作後,居然變成172萬港元天價。

由抗爭運動到國安法時代,大眾聯想到政治迫害,一般落於檢控階段。從細葉榕部份受助人經驗分享,獲釋後求職屢屢碰釘背後原因與社運相關,隱約發現魔爪已伸延至手足獲釋後生活。直到大師兄個案,政權迫害形式演變至透過法律結合經濟方式,試圖徹底摧毀任何反對者的生命。

除大師兄與同案被告外,根據香港傳媒報道,目前尚有其他在反修例運動中被控示威者正面臨同類索償,涉及金額數十萬港元。

或許有人會問到,何不選擇申請破產,待四年破產令完結後,方才重新開始。可是,基於大師兄一案涉及人身傷害,賠償並不會隨破產令完結而一筆勾銷,而手足出獄後遭到原先專業界別封殺例子屢見不鮮,要償還過百萬欠債實屬強人所難。

根據過往經驗,部份涉及敏感個案手足,即使在服刑後獲釋仍受國安部門持續監視,除了警告不再參與政治活動外,更有被登門滋擾其家人。因顧及家人安危,大師兄不願詳細交代自身經歷,僅透露威脅絕無虛假。

面對在香港毫無出路,出獄後即身揹龐大債務,以及先前因鉅額索償接受海外媒體訪問,大師兄去年得悉法庭裁定必須負上百多萬債務噩耗,經一番考慮,最終在旅行期間決定向台灣陸委會申請庇護,目前正等待專案審批。細葉榕基金人道支援剛好為大師兄解決燃眉之急,能夠在等候庇護申請,無法在台合法工作期間,減輕經濟負擔。

對於最後被迫遠走到台灣,大師兄坦言仍心有不甘,但無奈在今時今日,香港已再無其立足之處,惟有離去才可再次為自己謀求幸福。落地台灣期間,大師兄依然活躍於社會運動現場。但由於目前身份特殊,有別過去一貫高調參與,更傾向留在幕後支援。

大師兄期望台灣政府可繼續在國際社會及在亞洲特殊地位上擔當民主及自由國家的楷模,透過自身案例,讓台灣人更了解除肉體傷害之外,當權者亦可利用其他手段(如濫用法律程序及民事起訴)壓制異見人士,達致維穩,試圖改寫香港政治現況。他亦同時希望台灣政府可以採納其專案方式繼續協助非刑事訴訟政治迫害的手足們,令他們可以至少擁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插畫:@lumlilumlong_
文:Vincent Vega

 

**「細葉榕人道支援基金」向有需要的抗爭在囚人士家庭發放每月£380的人道支援,以緩解手足家庭的壓力。自2021年10月成立至今,一直堅持不懈支援香港政治犯,目前正協助近100個家庭,唯尚有逾110個輪候家庭亟待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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