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春．維園燭照》
多年此會，六個球場，萬點燭光。
記當年那夜，政道泯喪；每年此夕，民氣昂揚。
歲序遷移，國情依樣，腐敗專制逐蠻強。
渾如是，任威加域外，特區遭殃。

重塑帝統家邦，打壓人權偽說國安。
便吞回允諾，事事干預；出台惡法，處處設防。
官德淪沉，暴權氾濫，維園再度陷荒涼。
且如水，讓光延環宇，燭照放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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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年了，今年想把過去許多年就着六四事件所說的整理一下，將重點再說一遍。

首先是對六四事件的認知。多年已經說過，「六四事件是中共在1949年前後眾多殘害大量人民生命的事件之一。六四不是第一次，如果這個政權繼續執政下去，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這幾年發生於香港的一切，清楚說明了這一點。這一段被視為負面的猜想，可以說是不幸言中了。

這種不幸與悲情，正降臨到香港人身上。每個人都可能要尋找一套在現時這個環境下自處之道。有人會選擇最容易的方法，就如同姓梁的、姓譚的之流，把以前曾經說過的推翻忘掉，然後心安理得地做共產黨的應聲蟲。但我知道，也很有信心，大部份人都不會如此甘於淪落，還要在眾目睽睽下自我犯賤。

有一位曾經被中共打成右派的知識分子曾彥修先生，在90高齡的時候對自己的經歷作出了總結，他說：「世界上很多事情，常常都會有例外的，唯獨有一件事情，我以為絕不能有例外，那就是：良心。」又說：「這是人與非人的界線，千萬不要去做相反的事，或去頌揚相反的東西。」

在不正常的世道，做一個正常的人實在不容易，做一個不正常的「非人」倒容易得多。有一位香港教育局的前高官曾經公開說：「六四事件只是歷史長河中的沙沙石石」。另外又有一位前政制事務局局長曾面對傳媒說，他們「這份工沒有要求他們把良心帶上」。選擇做「非人」，對某些人來說，確實是輕如鴻毛的選擇。

在不正常的世道，要做一個正常一點的人，生命中就總有一些不能承受的輕。更何況，「六四事件」真的可以看成是「輕如沙石」嗎？ 把邪惡說成輕如沙石，或者認為沒有必要時時把良心帶上，或者以為良心可以隨時放下，就是曾彥修先生所講的「人與非人」的分別了。要做人，還是自我放棄做一個「非人」，選擇還是在乎每一個人自己的。

以前年年組織六四維園燭光晚會的支聯會有幾句口號，在維多利亞公園叫了超過30年：「釋放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我認為最沒有必要的是要求中共「平反八九民運」，也不需要希罕。六四事件是當代歷史中最邪惡的一頁，已經不單是中國人的歷史，而是全世界當代歷史的一部份。中共已經沒有能力去壟斷對六四事件的詮釋了。中共的官僚，在特區政府內的暴權爪牙，盡可以把香港公共圖書館及學校閱覽室的六四相關書籍下架，但藏於民間的大量六四書刊，他們又可以如何？在海外，研究六四、討論六四的書刊大量存在於不同的平台，中共真的以為可以把這些揭示真相的材料全部抹去？

因此，無論中共及其代理人如何強詞奪理，無論今天的特區政府如何禁制悼念活動，只要大家不自我閹割，不自欺欺人，不把如此重大的邪惡看作輕如沙石，知道自己經常要帶住良心，六四事件早就已經不是中共平反與否的問題了！

香港人作為一個共同體，曾經實實在在地生活在一起，也因為香港的政治前景及六四事件而聯繫在一起。對六四事件的悼念，對香港人基本權利的堅持，不正是在建立一個共同的身份的認同嗎？不是在追求一種共通的價值嗎？拒絕遺忘，拒絕妥協，對明顯不過的是非仍然執着，就是香港人在「人與非人」之間的取捨。

三十年來，我們對六四事件的堅持，不單是在香港、在大中華、在華人社會，就算對全世界，對中國人幾千年的歷史，對中國人的當代歷史，香港人都可以算是無愧。我們香港人都有理由為此而感到自豪。

六四事件30周年那一年，我曾經在一篇文章中寫下這一段：

「我們很多人堅持悼念六四事件，除了痛心那一段不幸，懷想那些受害者之外，我們也希望保證每年的悼念六四不會是最後一次，從而提醒全世界，不能讓六四事件那種悲劇與惡行再一次降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縱然我們都明白，在中共繼續當政及其體制之下，這一種可能性永遠都不能排除！」

這幾年，香港人再不能去到維園悼念六四事件了，中共的邪惡現正彌漫於整個香港社會。但這兩天大家都看到，仍然有人不放棄，就算明知會被警察拘捕，都要去到維園，提醒香港人「唔使怕佢哋」。流離世界各地的很多香港人，仍然盡力把燭光從維園帶到世界不同的角落。直到現時所知，在6月4日這一天，世界各地將會有超過46個不同形式的六四悼念活動。

這些活動，到時在活動中亮起的燭光或燈光，就是良心，就是對是非曲直的堅持，就是不把邪惡視作輕如沙石，就是要去證明「人與非人」是有分別的。

這些燭光，或許未能如維園六四悼念晚會那些燭光般明亮，但就如星星之火，已經放洋五洲，令邪惡的權勢更難撲熄。30多年來對六四的悼念，沒有因為再沒有維園六四悼念晚會而失色，而且還延綿萬里，照亮更廣闊的空間，也必會延伸至更遙遠的時空。

作者：鍾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