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投稿|香港學校應廢除愛國主義教育 (阿鳴)

「愛國是天經地義的,是全體中華兒女神聖不可推卻的責任」……類似的愛國主義腔調,近幾年不斷出現在香港媒體和學校課本上,時時刻刻提醒大家愛中國的必要。「加強推動愛國主義教育」已經成為由幼稚園到大學校長的口頭禪,學校花費大量人力財力推廣中國民族主義,大量的「紅色思想交流學習團」等活動隨之充斥着各大校園,保證沒有一個學生逃得過!但是,這對學生來說真的有幫助的嗎?在學校大肆宣揚愛國主義只會毀掉年輕人的思考能力,讓他們更像中國那些無腦小粉紅而已。若香港的教育工作者真的想讓下一代成為有思想的公民,就應立即廢除愛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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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着重灌輸的愛國教育會損害學生的批判思考。教育當局要求老師對中國歌功頌德,在課堂上對學生進行鋪天蓋地的洗腦宣傳。例如2020年後才推行的公民與社會科的指引便指,教師有責任對學生講述中國的正面事蹟及成就,引導學生培養身為中國人的自豪感。此外,學校亦須舉行講座、工作坊、比賽、赴中交流團等,全面宣揚中國文明如何偉大和輝煌、香港人如何跟中國人「血濃於水、唇齒相依」。甚至還要香港學生參觀中國境內的「紅色愛國教育基地」,學習「為國犧牲」、「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但另一方面,因為怕被指摘為不愛國,學校對中國的負面事情則輕描淡寫或避而不談,甚至或明或暗地阻止師生探究討論。筆者曾聽聞有歷史老師在教授中國近代史時,因怕議題敏感觸碰到紅線,索性只把整個課題依書直講,而不發表任何見解或引導學生思考討論。可見,這種愛國教育的內容極之偏頗,只一味說好中國故事,要求學生盲目相信並盲目支持國家,卻不鼓勵甚至不允許學生思考分析、提出疑問和進行討論。長久而言,學生的批判思考能力必然受到嚴重損害,逐漸變成如小粉紅般的只會盲從權威、人云亦云的順民。

 

如果香港的校長老師不想下一代長成這個樣子,便應馬上停止推行愛國教育。而且,凡事強調愛國的教育亦會妨礙學生建立客觀理性思維。中式愛國教育強調立場行先,經常說「因為你是中國人,所以你就要……」。例如早前日本排放核廢水事件,日本決定把儲存在福島核電廠的核廢水經稀釋後排放至太平洋。這種做法是否可取本身是可以討論的,雙方皆可鋪陳各自的論據,參與一場理性的辯論。無論你是哪國人,只要有充分的理據,皆可以選擇支持或反對日本的做法。但香港和中國的一些「愛國教師」則對學生說,因為你是中國人,所以站在民族大義面前,必須齊聲遣責日本。倘若你支持日本排放核廢水,那你就是「民族敗類」。可見,中式愛國教育往往訴諸民族情感,民族大義主宰一切,而不是鼓勵學生先搜集證據,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再作出分析和判斷。這種教育的可怕之處是,它會告訴學生是非對錯是建基於你的身份和立場,而不是行為與事實本身 — 這等於是把客觀和理性的精神棄如敝屣。

 

先前奧運有中國泳手被驗出服用禁藥,正常人一看便知這種做法是錯誤、違背體育精神的,但愛國人士就說「因為你是中國人,所以要支持那個中國泳手」;曾有一個中國男子用穢物弄污台灣駐教廷大使館的牌匾,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支持這種噁心的行為,但那些受愛國教育毒素太深的人卻說「他為國出一口氣,所以我支持他」。所以,大家會見到無論有中國人做出多麼荒誕離譜的舉動,總是會有一群粉絲盲撐他們。他們這種只問立場,不問是非的思維方式,很大程度就是由其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造成的。為了避免我們的下一代成為那種蠻不講理的愛國流氓,香港的學校實在不應繼續推行愛國教育。

 

再者,愛國教育過份強調民族自尊和鼓吹仇外,違反尊重和欣賞多元文化的普世價值。香港是個國際城市,需要與不同國家(特別是歐美和日本)保持緊密友好的聯繫,因此不應渲染國家之間的歷史仇怨和敵對情緒。然而,近年香港的愛國教材卻強調「百年國恥」,大力描述西方列強如何欺壓和侮辱中國人,字裏行間充斥着對西方和日本的謾罵;又指責西方打壓中國崛起,形容為「帝國主義行徑、自私、腐敗、墮落」。這種教育只片面地講述西方為中國帶來深重苦難,卻很少有提他們對中國的幫助和貢獻 — 不難發現,此舉實際上是在渲染家仇國恨,並煽動仇外情緒。有香港的小學更安排只有6歲左右的小一學生觀看南京事件(即中方宣稱的南京大屠殺)的影片,導致多位小學生受驚和不適,事後當局卻稱學校此舉並無不妥。的確,中國作為以往西方入侵和二戰的受害者,固然有權譴責西方和日本過往的惡行。但這種仇外教育過份放大了中國人作為受害者的角色,以致今天不少中國人似乎患上了「被害妄想症」,常常對其他國家的人說「是你們欠了我們的」,繼而合理化自己唯我獨尊、專橫跋扈、不尊重他人的行為。而且,只呈現其他國家壞的一面,會令學生難以對各國建立客觀全面的了解,更不利於培養學生欣賞多元文化的精神。所以,若香港仍想培養對各國文化兼容並包的下一代,與世界各國保持友好往來的話,就不應再向學生灌輸「勿忘家仇國恨」這類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

 

而在實際操作層面,愛國教育徒增教師工作量,令其壓力百上加斤,亦顯示出政權對教育專業的踐踏。為了滿足政府定下的愛國教育績效指標,學校須舉辦眾多愛國活動如升旗禮、放映會、話劇、比賽、考察團等,這些任務就由老師去承擔。籌辦這些活動對老師造成大量額外行政工作,令其職務更為繁重,更甚者會削弱老師對本身教學科目的專注,繼而降低教學質素。我也經常在討論區看見很多老師投訴,這些被強加的工作令他們「喘不過氣來」。而且,強行要求老師執行這些政治宣傳任務,本身就反映了港共政權對教學專業的不尊重。在民主國家,教師是不應亦不能在課堂上宣揚特定政見或意識形態的。但港共則反其道而行之,以行政力量迫使老師對習帝和中共黨國唱讚歌、向學生灌輸「習近平思想」何其優越偉大 — 這足以證明,當權者根本沒有把教育的專業和自主放在眼內,而只把教師視作宣傳機器和維穩工具。

 

至於學校天天宣揚的「愛國」究竟具體指的是甚麼?假如我真的心繫「祖國」,我要做甚麼才能顯示到我的愛國情懷?其實,愛國的定義已被政府壟斷:「愛國」就必須服從中共政權,必須支持領導人、既有的體制與政府政策,必須只讚美不批評,「家醜不得外揚」。如你覺得紀念六四是因為希望國家進步,或者揭露社會陰暗面是希望這些問題得到正視,所以自己才是真正的愛國者,那只能說你太善良了 — 一個人是否「愛國」,全是由統治者說了算,那些真正的愛國者可以隨時被政府說成是「叛國賊」而抓入監牢 — 黎智英、梁國雄,還有眾多為香港和中國民主發聲的人,那有一個有好下場?所以,與其說香港的愛國教育是真的在教學生「熱愛自己國家的土地和人民」,倒不如說是教學生服從權力罷了。

 

而且,港共強推的隱惡揚善、雙重標準式愛國教育純屬自欺欺人,不會有任何正面意義,而只會淪為笑柄。 當學生看到官員、校長和老師一邊廂慷慨激昂地讚頌中國如何繁榮進步、美輪美奐,又義正詞嚴地鞭撻西方和日本如何邪惡卑劣、民不聊生,但又看到這些人從來不會把子女送到他們口中的「偉大祖國」讀書,反而紛紛讓子女到西方國家留學定居,放假更爭相去日本泡溫泉歎美食,試問學生們該作何感想?學生年紀雖小,但他們不是傻子 — 他們只會在心底裏鄙視這群「愛國是工作,外國是生活」的所謂社會精英。所謂愛國教育,只會讓一個個年輕人更早認識這個國家的虛偽和無恥,這會不會是其「意外收穫」呢?

 

最重要的是,香港人要不要愛中國,是由我們香港人自己決定的,而非你們這群權貴說了算。香港人是否中國人,本身就是有爭議性的國族認同問題,眾多香港人民正在苦苦抵抗着中國殖民者的壓迫,他們愛的國家又豈會是中國?港共迫使所有學生認中國為「祖國」,又嚴厲打擊香港獨立主張,等同把中國國族主義的帽子強扣在香港下一代的頭上,意圖摧毀香港人的民族意識,只顯露了它作為傀儡殖民政權的實質。基於主權在民原則,香港人有權拒絕接受中國的統治,我們沒有義務跟中國人同甘共苦,更沒有任何責任愛這個國家。中國在1997年從英國手中接管香港,根本沒有經過香港人民的同意,現在它有甚麼資格要香港人愛它?發生在中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鳥事,中國人自己都不想理會,為何要我們香港的學生去操心?請香港的校長老師尊重學生的身份認同,別強迫學生愛一個他們不想愛的國家。

 

教育的本意是為了啟迪民智,讓學生追求真善美、懂得批判思考、自由發展。遺憾的是,看見今日香港實行愛國教育的現狀,不得不讓人懷疑其真正目的 — 我想,養成一群只會對掌權者俯首帖耳的臣民,才是這個教育制度的用意?在學校宣揚愛國思想,正正能夠為當權者這種自私的目的披上一層亮麗的外衣。而官員、校長和老師就是箇中的齒輪。這些「教育工作者」當然也知道自己不過是政權的維穩工具,但為了保住自己的金飯碗(香港教師校長的薪酬之高是世界級的),又有誰敢違抗當權者的聖旨?所以儘管我在此文中呼籲香港的學校廢止愛國教育,但我也知道在現實上沒有哪間學校會這樣做。難怪近年這麼多有識見有理念的老師和家長遠走他鄉了 — 他們已經用腳對這個地方投下不信任一票。

 

 

作者:阿鳴

 一個普通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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